【赵祁】涅槃（4）
后面的两章情节可能有不少专业及常识错误😂
（4）
孤鹰岭这地方没什么不好，可一个地方待久了也怕憋出病来，就连秦老师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固定下趟山采购。赵东来为这事担忧已久，也蓄谋已久，可国庆前后，厅里局里忙得不可开交，他也没心思付诸行动。等一得了空，他就琢磨着要把祁同伟拖出这片山头逍遥一把。
“现在身份证都有了，车票机票可以随便订，你还怕什么。”
祁同伟简直要被他的心大折服，对着屏幕敲了一排滴汗表情符，紧跟着一条语音追过去：“你的厅长大概当腻歪了，但我这第二条命还没活腻歪。”
赵东来的语音也很快过来了：“你担心这个的话，那咱们不去太远的地方，就回趟京州市区还不行吗？逛逛街吃吃饭看场电影什么的。”
“我在京州有那么多老熟人，你想让他们活见鬼吗？”
“厅长大人，我保证车接车送，伺候到位，停车闪着摄像头。吃饭有单间，电影院乌漆麻黑。你那些老熟人没事根本不会逛商场，碰不见他们！”
毕竟已经一年半没离开孤鹰岭，祁同伟听了多少也有那么点动心。赵东来于是趁热打铁，一连串的卖萌哀求表情甩过来，那叫一个可怜。
“求你啦求你啦~~”
“你忍心看我心碎吗？”
“咱们在一起之后，还一次都没约过会呢QAQ”
祁同伟最终没扛住这轮雷人攻势，勉为其难地说：“行吧……”
“那就这个周末！说定了！周六一早就去接你！”
别说在一起之后，就算是祁同伟还“在世”时，他们也从没有私下相约过。赵东来只记得有那么一次，他在一家小饭馆里偶遇过祁同伟。彼时，他们已经生疏了很久，祁同伟看到他时，略有些诧异，露出一个半真半假的灿烂笑容。赵东来于是端着自己的餐具凑到了他这一桌，也笑着打趣道：“祁厅长今天是得了空？”
祁同伟很少有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，他的生活被各路繁忙的应酬塞得满满当当。赵东来几乎从未想到会在这样一间叫不出名字的小饭馆看到他，安安静静地扒拉着一碗再便宜不过的打卤面。
“你也是，今天局里不忙？”
“偷得浮生半日闲嘛。”赵东来突然内心一动，主动问道，“祁厅长后半日可有什么安排？”
祁同伟说：“没有。”
“我这有两张音乐剧的票，别人送的。没人可约，本打算一个人看了，不知道祁厅长赏不赏脸？”
祁同伟歪了歪头，眯了眯眼睛，突然舒展了眉头，笑着说：“只要你不嫌弃我这个外行。”
这个笑容很有些傻气，是个如假包换的真实的笑容。赵东来受宠若惊一般答道：“我跟厅长差不多，也就是打肿脸充充胖子。”
那天，他们又在餐馆里聊了好一会儿。可就在即将动身去剧场时，祁同伟突然接到个电话。赵东来眼见着他拧了眉头，敛了笑意，嗯啊了几句挂了电话，然后抱歉地说：“东来，实在不好意思……”
赵东来说：“厅长您日理万机，还是工作优先。往后还有的是机会。”
可那之后，就再也没有了。
赵东来总还记得，那一刻的祁同伟，有点懊丧，又有点手足无措，他是当真很想赴这个约的吧？如果没有中途的意外，后来的故事会不会与现在截然不同呢？
赵东来为着即将到来的美好周末雀跃了两三天，可临到头，工作又忙了起来。周五上午，市委会议例行召开，也不知道怎么的，打从进了会议室，赵东来就有些心神不宁。
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散会，赵东来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跟祁同伟视个频，但刚走出会议室大门就被人喊住了。李达康揉了揉酸疼的肩颈，伸手招呼他：“东来啊，咱们也有阵子没一块聚聚了吧。”
“是有一阵了，怪我怪我，这就请李书记吃饭。”
赵东来是李达康一手提拔起来的，名义上是上下级，私下里相处得还算放松。但无论如何，面对领导，赵东来心里那根弦还是绷得紧紧的，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不能做，他的心里都门清。欧阳菁那事是他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越了界。
可也就是这件事让他们走得更近了一些。李达康有些心里话没处说，总会揪着赵东来倒倒苦水。那时候，赵东来心里也苦，他劝李达康当断则断，何尝不是带入了自身的立场。多年来，他和祁同伟分属不同的政治阵营，私下里也并没有多少来往，这段隐秘的情愫他自以为掩藏得很好，也终将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淡去。可直到祁同伟用那样决绝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时，他才发现一直以来的掩耳盗铃究竟有多么不堪一击。他怀着前半生从未体味过的伤痛熬过这一年，再到祁同伟重新回到他身边时，这情感终究再也收不住了。
赵东来时不时会反思，当初自己劝李达康当断则断，是不是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味道。如今类似的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，断不了不说，他反倒还想把自己捆得更紧一些，上穷碧落下黄泉，反正他就是要在这棵歪脖树上吊死。这样想的时候，他对李达康就更添了些同理心，甚至还有某种隐秘的愧疚。
李达康常去监狱探视欧阳菁，赵东来陪他同去过几次。李达康起初搞不清楚赵东来的心思，后来得知赵东来常去孤鹰岭，再回想起过去的蛛丝马迹，也就猜到了大半。
那时候，尚未到转年的清明。某次他们一起喝酒时，李达康拍着赵东来的肩膀，说了句“节哀”。赵东来一瞬间心底情绪翻涌，甚至忍不住红了眼眶。
“李书记，实话说，我还挺羡慕你的。”心里有个挂念，未来有个盼头，日子就不难过。何况，那是名正言顺的挂念，合理合法的盼头。
“那时候，你劝我当断则断，现在，我也得这么劝劝你。毕竟人死不能复生，咱们还得面对现实。”
赵东来红着眼睛点点头，到头来还是照样往孤鹰岭跑。李达康看在眼里，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地随他去。
进了酒店包间，赵东来点了几个李达康爱吃的菜，又让沏了一壶金骏眉，恭恭敬敬地斟好送到手里。
李达康看着他做完这堆事，终于开口道：“东来啊，你最近都忙什么呢？”
“最近中央政策多，厅里局里事务都多，刚才会上也汇报得差不多了。”
“那工作之外呢？”
赵东来心里咯噔一声：“李书记是指？”
李达康笑了：“又不是外人，这么紧张干什么？我看你最近精神状态不错，是不是终于想开了？”
赵东来于心有愧，低着头说：“也不算想开了，只是伤心劲过去了，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。”
李达康哦了一声，抿了口茶，随口说道：“你一个人也这么久了，需不需要组织帮你介绍几个？”
“不用！”赵东来瞪着眼睛连连摆手，“现在这样就挺好，真的不用！”
“那就是还没彻底想开。”李达康指着他笑了笑，“我看得出来，你没跟我说实话，有事瞒着我吧？”
赵东来沉默半晌，认真说道：“是有些事，但您放心，不是什么坏事。”
“东来啊，我不是想干涉你的私事，我这个领导在这方面也没起到什么好榜样。”李达康也沉声顺，“但你的事，我相信你，也是站在你这边的。”
赵东来的眉头动了动。莫不是李达康已经发现了什么端倪？他不敢妄加揣测。
这顿饭他吃得心事重重，就在饭局即将结束时，林副局长拨了个电话过来。赵东来有两个手机，其中一个没有任何人知晓，微信也是单独申请的，只用来跟祁同伟联系。另外一个是双卡双待那种，里面插着两张手机卡。通常有重要饭局时，他会拔掉常用的那张，另一张卡只有局里厅里少数下属知道号码。当这个专属铃声响起时，通常意味着发生了什么重要警情。赵东来的神情登时严肃了起来。
“老林，出了什么事吗？”
“赵局长，有个紧急情况必须跟您汇报，您现在方便说话吗？”局里跟他久的还是习惯喊他局长，赵东来听习惯了，一时间也不希望他们改口，他立刻回道，“方便，言简意赅地说。”
“有两个在逃毒贩躲进了孤鹰岭，身上有枪。有个老师报警，说是毒贩挟持人质进了山。我们已经在调派直升机，武警中队也做好了行动准备。”
“你说地点是哪里？”赵东来站起身，一瞬间有些发懵。
“孤鹰岭，就是当年您带队缴获的那一伙。这两个毒贩当年落网时不满十八，父母判了死刑，他们最近几个月出狱，出去后就重操旧业。这次回孤鹰岭不排除狭私报复心理。”
“报警的老师是不是姓秦？人质呢？人质什么身份，多大年纪？”
“的确是秦老师。他只说人质是路过在他家借住的，毒贩本来是要绑走秦老师，但人质主动要求替换。具体情况还要等到现场的兄弟汇报。”
赵东来捏紧了手机，来不及跟李达康打招呼就奔出了包房，咬牙命令道：“武警中队立刻出发。我乘坐第二架直升机跟过去。”
“赵局长，您留在指挥中心吧，安全一些……”林副局长忍不住劝说。
“不用说了，执行命令。去拿我的防弹背心和97防爆枪，急救包也带上。直升机大队汇合。”
赵东来挂了林副局长的电话，就掏出另一支手机给祁同伟拨电话。电话始终无人接听。赵东来思索着，假如祁同伟把手机丢在秦老师那里，秦老师想必会代为接听。如今尚有一种可能性，手机被调至静音，就藏在祁同伟身上。
赵东来果断地又播了个电话给技术队，报了号码让他们立刻做定位，并把实时位置发到自己的手机上。
挂了这个电话，他已经奔至地下停车场。赵东来匆匆拉开车门，却见李达康正坐在驾驶位上。
“李书记，你这是？情况紧急，没有时间跟您汇报了！”
“你这状态不适合开车，我给你当次司机，上车。”
赵东来再顾不得礼数，道了声谢就钻进了副驾驶位。
技术队的定位已经发了过来，对方还在缓缓地移动，想来赵东来的猜测没有错。然而用不了多久，他们就会离开信号覆盖区，到时候搜救工作将更难开展。
一路上，李达康什么也没有说，只在抵达直升机大队，赵东来下车前，才叮嘱道：“手段不重要，但安全重要，保得住自己，才能保得住其他人。”
赵东来朝他敬了个礼：“等我把他平安带回来，一定跟您如实汇报！”
直升机呼啸离地，载着最沉重的担忧与思念奔赴那座宿命的山岭。
TBC
